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郗玉松:永順老司城的曆史考察

時間:2014年04月02日 22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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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順老司城的曆史考察

郗玉松

(77779193永利曆史與文化學院,湖南 吉首 416000)

摘要:永順老司城是土司統治時期酉水流域土家族的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和軍事中心,其作為土司的都城,始于南宋紹興五年(1135年),永順土司的第十代彭福石寵襲職後,遷都于老司城,自此至清雍正二年(1724年)彭肇槐在顆砂正式修建衙署,把治所從老司城遷到顆砂,老司城作為土司的治所近六百年。結合史料和考古發掘的新發現對老司城進行曆史文化的考察,無疑有着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。

關鍵詞:會溪坪 龍潭城 老司城 曆史考察

永順老司城位于永順縣城東南約40裡處靈溪河畔北岸的太平山麓,如今是麻岔鄉司城村所在地。永順老司城是土家族土司統治八百餘年的曆史古都遺址,被稱作“土家族露天曆史博物館”。永順老司城是土司統治時期酉水流域土家族的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和軍事中心,在其鼎盛時期,土司王曾管轄二十州的範圍,故老司城内有“城内三千戶,城外八百家”的繁榮景象,“福石城中錦作窩,土王宮畔水生波。紅燈萬盞人千疊,一片纏綿擺手歌。”清朝土家詩人彭施铎,曾用這樣的詩句形象描繪老司城的繁華。老司城在曆史上也的确有“巍巍乎五溪之巨鎮,郁郁乎百裡之邊城”的聲譽。

一、從山坡到會溪坪,從會溪坪到龍潭城

五代梁開平四年(910年),彭瑊歸楚,被封為溪州刺史,彭氏在溪州“以恩結人心”,為諸蠻所擁戴,世有溪州之地。到第二代彭士愁時,勢力大增,“昆弟強力,多積聚,故能誘動諸蠻皆歸之。”天福四年(939年)挑起溪州之戰,“溪州刺史彭士愁率錦、獎諸蠻攻澧州,希範遣劉勍、劉全明等以步卒五千擊之,士愁大敗。勍等攻溪州,士愁走獎州,遣其子師暠率諸蠻酋降于勍。溪州西接牂柯、兩林,南通桂林、象郡,希範乃立銅柱以為表,命學士李臯銘之。”[1]

溪州戰後,彭士愁在軍事上受挫,但在政治上大獲收益,與馬殷立銅柱盟誓,彭士愁願“歸順王化,永事明庭”,楚以彭士愁接受其統治地位為條件,而确立了彭氏的統治地位。彭士愁死後,其長子彭師裕為永順土司的始祖,次子彭師杲為保靖土司始祖。

“初,北江蠻酋最大者曰彭氏,世有溪州,州有三,曰上、中、下溪,又有龍賜、天賜、忠順、保靜、感化、永順州六,懿、安、遠、新、給、富、來、甯、南、順、高州十一,總二十州,皆置刺史。而以下溪州刺史兼都誓主,十九州皆隸焉,謂之誓下。”[2]下溪州的刺史兼都誓主,管轄其餘十九州。下溪州的所在地,就是在今天的會溪坪。這是溪州《銅柱記》中提到的“乃遷州城,下于平岸”,就是指彭氏将位于山坡上的州城,遷移到平地。

“王師既平湖湘,知溪州彭允林、前溪州刺史田洪贇等列狀求内屬。乙醜,以允林為溪州刺史,洪贇為萬州刺史。”[3]乾德元年(癸亥,963年),師裕長子彭允林襲任溪州刺史,治所遷至龍潭城(今麻岔鄉弄塔),轄地無變動。

溪州正式修築城牆始于彭師晏,“自是,仕羲歲奉職貢。然黠骜,數盜邊,即辰州界白馬崖下喏溪聚衆據守,朝廷數招谕,令歸侵地,不聽。熙甯三年,為其子師彩所弑。師彩專為暴虐,其兄師晏攻殺之,并誅其黨,納誓表于朝,并上仕羲平生鞍馬、器服,仍歸喏溪地,乃命師晏襲州事。五年,複以馬皮、白峒地來獻。诏進為下溪州刺史,賜母妻封邑。”[4]彭師晏襲州事後,宋王朝下令修築溪州城。

二、從龍潭城到老司城

據清代乾隆《永順縣志》記載,土司彭福石寵(也做彭福石,彭福石沖)在南宋紹興五年(1135年)襲職後,常感誓下州受辰州約束,于是将治所從龍潭城遷至靈溪之福石郡,因此老司城又名福石城,現在老司城的後山成為福石山。

為什麼彭福石寵要将都城遷到老司城?會溪坪所在地處于酉水幹流,交通四通八達,應該是一塊有利于土司統治并且發展經濟、文化的寶地,而老司城交通閉塞,四面環山,僅有水路和外界保持聯系。其原因之一就是老司城背靠太平山,山腳下靈溪如帶,綠水環繞,四周群山聳立,如萬馬奔騰。尤其令人稱奇的是,四周諸山均朝向老司城,被風水大師成為“萬馬歸朝”的寶地,這很可能是彭福石寵看中老司城的一個重要原因,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極有可能如《永順縣志》所載,是出于安全性的考慮,老司城地處偏僻,群山環抱,隻有一條水路與外界相通,因此易守難攻。

另外一個問題是關于老司城的修建時間,老司城究竟修建于何時?“老司城又名福石城,是彭士愁于公元912–923年曆時11年建成的。”[5]城内的一些出名的建築物也印證了老司城在彭福石寵搬遷(1135年)之前就已經開始修建,如老司城祖師殿始建于後晉天福二年(937年)。《唐志·雜記》雲:“祖師殿,在舊司城。晉天福二年建,正殿柱四,木數圍。上架木枋處,無斧鑿痕,真神工也。相傳為公輸子顯靈所建。”可見,彭福石寵選擇搬遷老司城時城内的很多設施均已經修造完畢。在當時的條件下,城内的建築應該是曆時久遠才修造成功的,也不可能在1135年一年修好。那麼,當初土司修建老司城是為了以後的遷都嗎?從老司城開始修建到遷都的兩百餘年時間裡,老司城的職能是什麼?這些問題在現有的史料中還沒有明确的記載,隻能等下一步考古發掘的新發現來解釋這一點。

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老司城及其内部的建築的修建使用大量的石材、木材,修建老司城是一項龐大的工程,要耗費巨資,那麼在這農業并不發達,生産相對落後的地區,永順土司修建老司城的資金來源于何處?湘西當時的農業生産水平低下,還處在刀耕火種的階段,乾隆版《永順縣志》載,當地“山多田少,刀耕火種。”農産品主要是小米,“稻谷多仰給永定衛大庸所。”[6]永順土司的财富來源,主要應該是來自于納貢時中央王朝的回賜、山區大木的開采以及四處征戰的土兵。明代土司“納貢”和明王朝“回賜”的次數大大超過了宋元時期,這些政治活動促進了中央王朝與土司的聯系,同時又有着巨大的經濟利益。如,永樂二年(1404年)規定:“給賞差來到京土官第男頭目人等,各照衙門品級高下為差:三品四品鈔一百錠,彩緞三表裡;五品鈔八十錠,彩緞三表裡;六品七品鈔六十錠,彩緞二表裡,八品九品鈔五十錠,彩鍛一表裡;雜職衙門并頭目人等自進馬匹方和鈔四十錠,彩緞一表裡”。如未按時進京朝貢或超過規定朝貢期到京者,賞賜要适量減少,“凡到京過期者減半給賞,後或全賞,弘治三年(1490)以後,正月内到(按規定應在當年12月内到)者亦全賞,二月半到者減半。”[7]總之,朝貢賞賜都較豐富,目的在于招徕各民族的來朝。 在《宋史》中也有記錄表明朝貢與回賜對于土司的重要性,土司如果有罪,朝廷給予的處罰竟然是禁止朝貢,“仕羲有子師寶,景祐中知忠順州。慶曆四年,以罪絕其奉貢。蓋自鹹平以來,始聽二十州納貢,歲有常賜,蠻人以為利,有罪則絕之。其後,師寶數自訴,請知上溪州。皇祐二年,始從其請,朝貢如故。”[8]由上可見朝貢中的回賜對于土司經濟的重要性。土司财政收入的另外一個重要來源應該是武陵山區的木材,湘西地處武陵山區,木材資源豐富,特别多産建造宮殿、巨室的珍貴楠木,宋代有這樣的記載,“蠻地多楠,有極大者刳以為船。”一根大楠木就可以造成獨木船。[9]明代幾次大規模的皇室的建造和維修,對楠木的需求激增。同時,民間的需求也不斷增長,“自成化來,在京風俗奢靡,官民之家,多起弟宅,木植價貴。”[10]明代皇家采辦的經費巨大,僅嘉靖二十六年(1547年),在湖廣行省的采辦費用就高達339萬餘兩白銀。[11]而明代最重要的采木區就是在永順土司所在的武陵山區。除此之外,永順土司的财政還有一個來源就是土司帶領土兵四處征戰的軍費,土司之所以積極帶領土兵征戰,一方面是由于要服從中央王朝的命令,與中央王朝保持良性的互動;另一方面,土司積極地帶兵出征,很重要的原因還是經濟原因,如,“惟湖廣土兵,于四鬥五升之外,又多索一倍,每鬥折銀五分,該銀二錢五分。若兵一萬,每月該銀二千五百兩。湖廣上年調土兵三萬六千名,每月該銀九千兩,自進山至散兵,共十五個月,共該一十三萬五千兩。是于行糧每名四鬥五升之外,又無故多費此一十三萬五千兩以與土官也。”[12]随着土司帶領土兵四處征戰,大量的白銀源源不斷的流入到土司統治區。

三、從老司城到新司城

多年來永順土司統治地區沒有大的戰亂,社會經濟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,處在深山中的老司城已經不能适應社會發展的需要。明末的土司王彭世麒在老司城北約四十裡的靈溪河上遊的顆砂,修建了新的王宮,名曰“行宮”。“(公)在任十六載,并緻仕以來,所向克捷,茂著多功,疏請乞休,建修顆砂行署。”[13]“彭世麒為什麼不繼續享受他父親在猛峒河的園林,而在另一地點重新建設,這個除掉解釋為内顆砂地方也有林泉之勝,和由于喜新厭故的心理所驅使外,似乎還未發現更重要的理由。”[14]其實,在顆砂修建新的王宮,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老司城處于大山深處,交通不便。在顆砂修建的新王宮也是一派王氣,有衙署,有寶殿,有涼熱二洞,有紅白二蓮池,在顆砂附近,還有專門為土司王養花、種果、釣魚的莊園和場地。現在其境内的“禁果莊”、“花園村”名稱就是來源于此。雍正二年(1724年)彭肇槐在顆砂正式修建衙署,把治所從老司城遷到顆砂,顆砂被稱為“新司城”。與之相對應的處在大山深處的舊衙署所在地被稱為“老司城”。雍正五年(1727年),彭肇槐率領三州六長官司歸流獻土,就是在顆砂新司城的衙署,改土歸流後,雍正七年(1729年),永順府和永順縣的治所就是在顆砂的新司城,直到雍正十一年(1733年),在猛洞河邊修建了新城後,永順府和永順縣的治所才由顆砂遷往猛洞坪今天的縣城所在地。

改土歸流以後,老司城中的彭姓有的遷往顆砂,有的遷到太平山坡的村莊,其下轄的三州六峒也随之銷聲匿迹,老司城從此廢棄。

 

[參考文獻]

[1] 《新五代史》之《楚世家·第六》

[2] 《宋史·蠻夷一·西南溪峒諸蠻·上》

[3] 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卷四·乾德元年(癸亥,963)

[4] 《宋史·蠻夷一·西南溪峒諸蠻·上》

[5] 楊天波,《中國社會科學報》第149期第2版

[6] 乾隆十年版《永順縣志》卷十,《風土志》,3a

[7] 《明史》卷310

[8] 《宋史·蠻夷一·西南溪峒諸蠻·上》

[9] (宋)朱輔,《溪蠻叢笑》,獨木船條,文淵閣四庫全書本,第66頁

[10] 馬文生《禁伐邊山林以資保障事》,見《端肅奏議》,卷7,文淵閣四庫全書版 第136頁

[11] 《明史》卷82,《食貨志》第1996頁

[12] 張嶽:《論湖貴苗情并征剿時宜疏》《小山類稿》卷 4《奏議》,第 56 頁

[13] 劉文瀾:《永順宣慰使司曆代稽勳轉》,見《彭氏源流考》,卷 一,1995 年,不注頁碼

[14] 吳壯達:《老司城今昔》《湘西文史資料》第六輯,1986年9月,第131頁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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